在极寒冻土最深处,座座枪尖般刺破云天的峰峦拥簇在一起,不知几许高远。或许那漫天的繁星也只不过是挂在山顶上的装饰品。
能够在这山巅之上驻足,领略这浩然视野下整个世界风景的,可能也只有巨龙们那遒劲有力的龙翼能够做到了吧。
这些峰峦的腰间,层层盘绕着厚实的白色环状物质,从下到上,一圈一圈的,直径依着山腰的尺围越来越窄,直至昏暗的风雪中朦胧的高空深处。
这些大概是云层、尘埃、冰雪碎屑积聚在一起形成的浓雾状飘浮带,如同星球外环绕的小行星带一般,缓慢地旋转、扩散和蠕动着。
凄厉的风声雷霆一般怒吼。
如果不是环境恶劣,当真是举世绝景了!
山有多高,底下的裂谷深渊就有多险。
在巨龙们居住的那最为庞大高耸的山峰背后,与其他较矮山势围成了一圈,形成一个深深凹下去的巨大的盆状深谷。
在很深很深的地方,不见天日,穹顶被巨大冰棱层层遮住,枝连交错,就像笼合扣住的巨大肋骨。或许,冰棱包裹着的,本身就是真正的肋骨。
如此隐秘的腹腔之下,“肋骨”保护的所在,是真正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地方。至少对于居住在极寒冻土的巨龙们而言,无可置疑。
这里是祖辈的陵园,先辈的沉睡之地。
这里被称作龙眠谷,或者更有深意的名字——奉献与守护之地。
在这里仿佛整个外界的喧嚣和嘈杂都被终结了,无风、无雪,无生……时间静止了似的,空气中淡淡的蓝色荧光凭空出现,闪烁几下后,又凭空消失,一如寻常的墓地磷火。
一具具或是人形,或是龙形的庞然大物杂乱分布着,看不出什么秩序。
正常情况下,自感大限将至的巨龙,便会悄然来到这幽静之地,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。想以什么形态逝去,或者想趴在哪等待大限的到来,都是已逝之龙的自由。
在他们溘然长逝之刻,幽蓝色的冰晶会蔓延上他们的躯体,将他们整个封存起来。
他们依旧保持着死前最后的形态。有的神态安详,寿命已尽毫无眷恋地离开世间;但放眼望去,却有很多遗体上遍布着狰狞的伤口,死不瞑目,更有一具……
无一例外的,在他们的身边,都矗立着一巨大的银色的擎天巨柱。一眼就可以分辨出,那是相当珍贵的材质。
银柱上刻着晦涩的文字或是图案,上面记录的是逝者的生平。通常都是由那些等待生命终结的龙们自己完成的。如果无法完成的话,则由族里的长老代替。
显然,这里由同一手笔篆刻下字体的银柱,格外的集中!而银柱所对应的,几乎都是上面所提到的体表有着狰狞伤口、死不瞑目的尸体。
那是三十多具非正常死亡的龙尸!
那是三千年前,为保卫家园,而浴火奋战的亡灵。
沉眠之地的寂静被一阵脚步声打碎了,脚步声在这个近似封闭的偌大空间里回响,格外的刺耳,沉重和悲凉。
脚步走走停停,在三十多具尸体面前一一驻足停留。又有男子低沉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。
所有的声音最后在一块巨冰前停下,久久没再改变。那里面同样封存着一具残骸。
不,说是残骸已不足以形容这幅惨景。里面堆砌的碎肉和肢骨不过勉强能让人看出是一条龙的形状。
太惨烈了,龙角、龙翼、眼睛、利爪……都被外力残忍地卸下过。入殓之后的现在,也不过是精心拼合后的结果。
巨龙一族,从远古走来,自从双子诞世后,从未受过这等羞辱,被自己视作蝼蚁的弱小生灵如同生猪一般肢解宰割。
亚伯拉罕伸出颤颤巍巍的双手,停在自己眼前,停在那光滑冰壁的咫尺之间。
他想拥抱、亲吻,将自己的热泪撒在那挚爱存在过的证明上,为那残留在痛苦与悲恸中的灵魂带来一丝藉慰与温暖。
但他不敢碰。即使眼前这随手可及的妻子的遗体,他仍害怕是镜花水月般的幻想,触之即碎。
一切都已经过去,但一切都无法过去。
他痛苦过,愤怒过,自责过,自暴自弃过……在妻子分娩之际最需要他的时候,他不在身边;他疯狂地朝那些弱小种族发泄,整个整个地屠灭他们的村庄、部落、国家,人类、矮人、兽人,甚至那些强大一些的精灵、血族……
等到他回过神来,什么都没了,全都没了:眼前只剩下了硝烟与废墟。
什么都无法挽回,一切都已成定局。
这些,不过是徒劳的自我欺骗和推卸责任:全都是他的错!
因着他任性肆虐的行为,规矩被打破,战争即起,整个世界化作一片炼狱。战争中死去的三十多位同族,那些惨死于他的利爪下的所有生灵……他要为所有这些负责。
他穿了一件得体的黑色礼服,清洗干净后乱蓬蓬的黑发褪成了本来的灰色,理顺整齐地束在脑后,乱窜的胡渣也刮了个干净。俊逸而又线条分明的面孔显露出来。
现在是他唯二在乎的事儿之一罢了。
有时候,大叔变成青年就是这么简单。
除了他那颓废、还是没有任何光彩的眼神,反应出他真实的心理状态。
他深情地抚摸着旁边的立柱,指尖在一行字上来回摩挲着。
那是他亲自刻下的龙语:菲娜·海茵伊瑟思,吾之挚爱长眠于此……吾以身立誓……
“菲娜,我……我知道自己没资格见你……我还是来了。”
“我是个胆小鬼,窝囊废……犯了太多的罪孽,却只想着逃避……”
“三千年多了,我……一事无成!我跑遍了整个大陆,也去过海外……幕后主使没有找到,我们的冰雅的去向也没有任何线索……”他自言自语着,突然开始疯狂地揪自己的头发,自残般的扯着自己头顶上的灰色双角。
“我——是最没用的丈夫和父亲!”他近乎咆哮般喊着,无声的泪水淌下。
声音在这个空洞的地方一遍遍回响传播。
突然他仿佛失去所有力气一般,沿着立柱滑下,坐在了地上,沉默了。
“哎,菲娜,你知道吗?希伯来长老,就是你小时候总喜欢抓他胡子的那个老家伙,老不正经的老头……他居然让我抚养一只幼龙!”
“居然让我这种人照看孩子!”他自嘲般地笑了笑,“菲娜,你知道吗。那孩子有多可爱!粉白色肉嘟嘟的,那蜷缩成团儿睡觉的模样,偶尔皱皱鼻子、撇撇嘴的模样,看得我心都要化了。”
“我连自己的爱人和骨肉都照看不好!”
“我这种人,有什么资格!”
他癫狂地大声吼叫两声后,声音又弱了下来。
“我就在想啊,如果我们的孩子还在的话,应该也是这么可爱,这么……”
他哭得更厉害了,声音颤抖地说着:“菲娜,我多想再见你一面,多想跟你说说话,听听你的声音,多想……”
“你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留下……老师也走了,该走的都走了……”
“菲娜,我受不了了,我好痛苦,真的好痛苦……”
没有人会回答他,也不会有人回答他。这里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。
他扶着立柱站了起来,扎起的灰发不知何时散开来,遮住了他的脸庞。他盯着那冰棱包裹起来的遗体注视了一会,目光并没有停留在眼前,仿佛穿透了时空,游离在神秘的未知之地。
“菲娜,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。我会去再找一遍,再一遍,把大陆翻个底朝天,以任何手段……”他语气相当平静,“如果还是找不到,说明你们大概在那边团聚了吧……”
“既然你们把我落下了,那我就去找你们好了……”
脚步声又在这空旷之地响起,渐行渐远,直到了无声息。
临走时,他向这片坟墓的深处看了一眼,轻轻摇了摇头。
他的心都快死了,这个世界的存亡,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?
但他没有察觉到的是,他那逐渐坚定的眼底深处,冒起一丝微不可查的黑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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